念念想着想着，就在玻璃窗上画着圈圈。就像钱塘江里的涟漪泛出来的圈，贪恋尘世，贪恋水。

坐了很久很久，柠檬水也喝了一杯又一杯，饭店打来电话，做鱼的辣子没有了，问是否愿意再等半小时，商家可以赠送一份芦笋。念念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走了出去，外面的天已经不那么热了。也有些黑了。而那对新人还在拍婚纱照。这是他们的一个重要仪式，所以谁都不能马虎，谁都要让这个仪式变得非常有意义，不管是对以后来说，还是对以前来说。婚纱照也是婚礼的一个部分哦。

“新娘子，我们拍夜景了”摄影助理甜甜笑着。

念念望向新娘，她还穿着白天的那件婚纱。只是现在念念靠得近，也看得清，那是一件抹胸款的雪纱，白绸之外，覆了一层纱，纱上又堆叠了无数珍珠，水钻，阳光下，闪得不像人间的衣裳。

“大概因为烈日，灯火，这衣衫便越闪，所以，他们才选择今天拍婚纱照”

她不认识新娘，新娘也不认识她。而且，新娘只顾镜头，自然不会留意不远不近的一个过客。她是来拍婚纱照，不是要从别人的生活路过，当别人的过客的。

“新郞，公主抱”摄影师说着早已商议好的造型。

新郎转过头，他的脸很干净，穿了淡蓝色的西装，白色衬衫，佩这稍深些的领带。

容澈。念念握紧了柠檬水，这杯柠檬水仿佛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塑料杯子一缩紧，原来在腰线以下的水涨到了杯口，打湿了念念的指甲。

她将水和柠檬片倒在绿色垃圾桶里，杯子和吸管丢在蓝色垃圾桶里，她用有条不紊掩盖着她的慌乱。她前半身的梦，就此终结，而她才是那个最后梦醒的人。

她突然又想到，自己从来不是容澈的女友，连跑过去扇耳光的权利都没有，她不能生气，只能伤心。

呆呆得就这么立在了原地，好久。

而容澈的妻子就像天上的月亮，你只要在地球上，就能看见她。

她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不漂亮。大概因为这件竹月梨花的婚纱，真的好美，再漂亮的人，纠结在穿上婚纱前和穿上婚纱时的差异，有些不可置信，所以她的面目表情便有些惟妙惟肖了。

摄影师开始嘱咐容澈太太坐在台阶上，而让容澈坐在太太的婚纱上，婚纱像一朵花散开，他们就是花中的仙人，这是他们在轮回中的一千次相遇了吧。

顾念念看着看着，在灯火阑珊中，突然流出了泪。不知自己在哭什么。这件婚纱，其实不是现在的款式，是当年他们念高一时，杂志上的款式。念念说，我穿了这件婚纱， 嫁你好不好？

也许，容澈的妻子，也对着同一本杂志，说过同一句话。容澈记住了妻子，却记不住念念。

容澈当时笑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喝了一口水，“说道，等我买得起这件婚纱，你也许就不想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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