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直说，只抬手指了指天，荀玉书看不明白，正要骂他故弄玄虚，就被身边的妇人拉了下袖子，这个一向足智多谋的侍妾此时脸色苍白，颤着嗓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荀玉书僵住，不敢置信地看了贺煜两眼，被侍妾一推才回神，连忙跪了下去：“小人不知道是您，无意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们计较。”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刚才跑走躲在招牌后面偷看的摊贩更是直接看傻了。

一向横行霸道，杀人都不用偿命的荀家大爷什么时候吃过瘪？今天竟然被吓得跪地求饶？

他看向贺煜的目光逐渐敬畏起来，偷偷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决定回去后就把这东西供起来，当传家宝。

贺煜并不在意周遭百姓的变化，松开陆羲慢慢上前，他走得不疾不徐，可每走一步都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在逼近，将周遭的空气都挤压得稀薄了起来。

荀玉书额头冒汗，他没想到只是出来看个灯，竟然就遇见了微服出巡的皇帝，这，这……

“求您看在荀家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回……”

贺煜轻哂：“我饶了你，谁饶过百姓？谁饶过那些被你欺压，又无辜枉死的人？”

荀玉书浑身哆嗦，只能搬出太后：“太后一向最疼爱小人，您不能……”

“我能，”贺煜打断了他的话，“我会替她好生管教你，来人。”

钟白连忙应声，贺煜扫了一眼荀玉书，随即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扭开了头：“既然那么想去京都司大牢，就让他进去好好住几天，让荀宜禄明天来见我。”

钟白声如洪钟的答应了，声音里都是痛快，话音一落抓着荀玉书的领子就把他拽了起来：“走吧，荀公子，我还没去过京都司的牢房呢，带我长长见识吧。”

荀玉书鬼哭狼嚎地被带走了，贺煜懒得理会巡城史，任由他瘫坐在地上，拉着陆羲挤进了人群里。

“是我思虑不周，带少了人，平白扫了你的兴致。”

贺煜略带歉疚的开口，刚才的霸气侧漏转瞬间就不见了影子，平和柔软的仿佛能包容所有的发作。

可陆羲只是抓紧手里的灯，轻轻摇了下头，她不知道能说什么，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

贺煜便也不再开口，沿着璀璨的花灯一路往前，只是走着走着他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勾住了陆羲的手指。

“人太多了，别走散了。”

他还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陆羲低头看了一眼，思绪几番征战，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去歇一歇吧，从这里走到陆家还有很长一段路。”

贺煜忽然拉住了她，仰头看着身边的茶楼，眼底闪过怀念：“你还记得这里吗？”

陆羲看了一眼，在看清楚四而楼三个字的瞬间，心绪就被记忆拨乱了。

她怎么能不记得呢？

六年前的上元节，她和贺煜刚刚定了亲，按规矩两人是不能再见面的，可思念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附骨之疽，甩不脱挣不掉，陆济便偷偷做了安排，她在四而楼上品茗谈心，贺煜扮作灯贩立在街口，一俯一抬间，星河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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