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只觉得，从阿姨说出那句话开始，时间就停住了。粘稠到不能呼吸，拉着我的手，拖向深渊。

只觉得心很痛，痛到像被钝钝的刀子来回地割，已经血肉模糊却停不下来。

晚冬，真的，撑不住了么？尽管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从阿姨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再也不容反驳。那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我一夜未眠。

我麻木地躺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感官都失去作用，陌生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

看着天边晨光微熹，我起了床，悄悄穿好衣服，去了医院。

晚冬还在沉睡，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病房被染成一片暖洋洋的金黄色，晚冬被笼罩在一片明媚柔和的阳光里。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似乎每一次颤动都能洒下许多金色的尘，好像随时要翩翩而去。仔细看，他已经长出了细细软软的胡须。他的表情平静安宁，像是个一尘不染的天使。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使，就要被上帝收回去，再也没有归还的可能，而他，会不会微笑着向我们道别？弯出美妙弧度的嘴唇却吐出最残酷的话语：“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鸟儿已经苏醒，一群群地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嘴里唱着婉转的调子，似乎在呼唤万物一起参加他们的愉快宴会。树叶在晨风中发出微微的响声，草地上的露水渐渐被阳光晒干，泥土还有些潮湿。花坛里的花儿也绽开笑脸，空气中弥漫着清醒的花香味，清新宜人。

在这样一个城市罕见的美好的清晨，我的天使，飞走了。

我似乎是从那一刻开始失忆。

在那天模糊的记忆里，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变得鲜红，染红了雪白的枕头，染红了雪白的被套，染红了雪白的地板……也染红了，我的视线。

病房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亮晶晶的尘，它们在我眼前跳舞，然后从窗户翩翩而去，与窗外漫天的金色阳光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我知道那是晚冬在向我道别。

我被一群护士推开，她们把晚冬拉走了，拉进了一个房子，灯亮了，又灭了。晚冬，再也没有出来。

五、

在最后一次神智清晰的时候，晚冬微笑着对我说：“你是我妹妹啊，但我要走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我那时只会拼命点头。

现在想起来，竟然还像是昨天的画面。

只是我傻吧。

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发觉有个哥哥是多么幸福的事。

帮我辅导数学物理，帮我打热水，帮我整理房间，帮我打掩护……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我却一直没发现。

我真是笨啊。

尾声

“今天晚冬的骨灰要被带走了，你，要不要去送一下？”妈妈发来的短信。

“我想想。”简短的三个字，却耗费了我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