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子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大声嚷嚷着，“呸，一个皮五辣子，还敢骂老子是涩巴子，吃了老子的酒，还说老子是吝啬鬼？

透着寒气的夜风吹了进来，董胜男连忙关上木板门，“阿娘又在外面和别人喝酒斗气了？阿娘不是常教导，我们外乡人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么？怎么今儿还骂起人来了？”

“我关着门骂人，谁知道我骂的谁？”杨婆子坐在长凳上，看了眼冒着白烟的锅，“夜宵煮的什么？”

“馍。”董胜男揭开了锅盖，白花花的馒头刚刚蒸好。

大概是被锅里的馒头惹馋了，也没了恼劲，“你在甘谷学蒸的馍可真是越来越香了。”

“阿娘这会是饿了才觉着馍香。”董胜男将馒头端在小木桌上，又盛了两碗饭稀米粥，拿了筷子和酱菜，“甘谷的春小麦磨的白面子可比泰兴这边的冬小麦磨的白面子韧性更好。”

杨婆子咬了口大馒头嚼着，看了眼董胜男，“天天都听你念着甘谷好，合着这泰兴就没个好的了？”

“也不是呀，泰兴的酱菜就比甘谷的好。”董胜男抿着唇角给杨婆子夹了点酱菜搁在稀米粥里，说道：“阿娘，我想再去一趟甘谷。”

“去甘谷做什么？从泰兴到甘谷来回可得一个多月呢。而且北方在打仗，随时都有可能打到甘谷。”

“我想把泰兴的酱菜带到甘谷去卖，再从甘谷带些芦苇絮回来编麻窝子......”董胜男向杨婆子讲述自己的计划，“你看院里那五坛子酱菜，反正咱们也吃不完，我再去找里正大人家租头毛驴直接驮到甘谷，那边的人没吃过这些酱菜，肯定稀罕......”

“那万一路上遇到山贼，我这是赔了闺女，还得再搭上一头毛驴呀？”杨婆子喝了口稀米粥，漫不经心地念着：“养你这么大不容易，还是少到外面去折腾。”

想了想，杨婆子又对董胜男劝着，“前些天我听周厨娘说王通判的小儿子家要召一批女使，年龄就要十二到十五的，你去正合适。大户人家的女使，一个月的月钱怎么也有一两银子，可比你买什么酱菜麻窝子强......”

“我不去，我又不喜欢去伺候人。”董胜男吃完了饭，已经开始搓着麻绳，混着芦苇絮编草鞋了，“再说签了卖身契，可就很难再有自由身了。”

“我这也是想让你有个依靠，我也好对你死去的亲娘有个交代嘛。而且走商都是男人家的活，你一个女娃......”

“女娃怎么了？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的么？”董胜男忙着手里的活，回想这两年她干的事，“把北方人不要的东西带到南方来，也可以把南方人不稀罕的东西带到北方去，地域差异，物以稀为贵，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杨婆子吸了吸鼻子，颇感无奈，“随便你吧，反正我是没钱给你了，家里的米呀面的，你自个看着办吧。”

“阿娘昨日不是才去帮梁太守的九姨娘接生吗？阿娘还说九姨娘打赏了一块凤衔草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