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太坐在她身边，伸手替她掖好被褥，三言两语把淮南王府的事说了，末尾颇有些伤感：“按理说，你还戴孝，不该让你去。”

“可祖母年纪大了，你又没了爹娘，若是不抓紧机会，日后谁护着你呢。”

裴霈听着跟上辈子一样的话，低低垂下眼帘，几滴泪珠挂在睫毛上，怯生生的：“我全听外祖母安排，您为我好，我是知道的。”

霍老太太满意至极，拍拍她的手背，又叮嘱几句，起身要走，裴霈及时伸手：“外祖母，我想银翘姑姑了。”

银翘是她娘原本的陪嫁丫鬟，上辈子在她娘“死”之后跟着回京都，不久之后莫名其妙也死了，现在想来应当是知道什么被霍家灭了口。

霍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裴霈，面孔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情绪：“那就让她跟着伺候你，正好你身边也没个贴心人。”

裴霈顺从松开手，佯装孝顺要送霍老太太出去，然后顺水推舟的倒回床上。

在后宅里，最要紧的就是有自己的耳目势力，银翘姑姑是开头，从今往后，她会将霍家慢慢蚕食鲸吞。

元月十六。

在年节里蛰伏的京都开始重新热闹起来，各家各户请罢亲眷，到了该宴请外人的时候了。

霍家用的是三驾马车，白铜装饰，青幔素狮头绣带，看着略显窄小，但裴霈看见内里才发觉并不是这么回事。

里头陈设一应俱全，精巧且华美。

她立在车厢外看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霍家将女郎们当真卖了个好价钱。

不然怎么供得起这样精致的日子？

“霈妹妹怎么还不上车？莫不是风吹冻了脑子？”

霍琼从她身边过，扫了眼那身衣裳，素白色桃红洋画罗纹妆花缎做的袄子，衣领边缘还镶二指宽的出锋白狐狸毛边。

素净里透出点鲜艳的美，像一枝栩栩如生的琉璃花。

比她跟姐姐都好看。

可真讨厌。

裴霈如梦初醒，喏喏低下头提着裙摆上车。

直到下车，霍大太太母女三人也没同她讲一句话。

银翘体贴扶着落后的裴霈下车，霍大太太扫了她一眼，嫌恶般用帕子捂了捂嘴：“你病还没好透，今日席上都是贵人，老实待着，别过了病气得罪人。”

裴霈低声称是，让银翘扶着俯下身去时低低开口：“姑姑，可确认过衣裳了？”

银翘不着痕迹点点头。

一行人鱼贯进了王府，淮南王妃很是亲热拉着霍大太太说话，霍璇霍琼两姊妹有意无意将身形娇小的裴霈拦在身后不让她见人，裴霈也乐得自在。

但帖子下来，主人家总是要见客的。

“芸娘去的仓促，原先我与她在闺中交好，特地下帖子请你带她女儿来，听说是叫裴霈？人在何处？”

淮南王妃声音柔柔的，霍家母女三个都微微变了脸色，裴霈也不想这么快见这位王妃。

她偷偷伸出脚，踩住身侧端着吃食来往的丫鬟裙摆。

这身有点惹眼的衣打扮换了，她才能见人。

那丫鬟惊呼一声，径直向裴霈倒来。

裴霈微微睁大眼：怎么看着没一点热气，却是一盆子麻婆豆腐？

淮南王府不是都不爱吃辣吗？

完蛋，要毁容了。

她吓得死死闭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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